5发热期
  夜已过半。
  贺昱晖原本没有要来的。他只是……莫名地,心烦意乱。
  从晚饭后开始,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就一直萦绕在他意识边缘。像是玫瑰花刺上的酒——不醉人,却让人心神不宁。
  “操。”他低骂一句,披了外套,脚步不自觉走向那间卧室。
  门被他轻轻推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屋内的信息素几乎浓得化不开。
  那是一种极度苦涩的巧克力气息,如黑夜里融化不开的焦糖,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底层又裹着灼烧的烈酒味,像一杯烈性酒倒在炽热炭火上,香而致命。
  他心脏骤然收紧。
  这是……她的发热期。
  而且不是正常的发热期,是被抑制剂强行压制后的反噬型,剧烈得超出了生理极限。
  床上的女孩身形微颤,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整个人像被火焰裹着,蜷缩着挣扎。她的发丝湿透贴在颈侧,眼角泛红,嘴唇被咬出血。
  贺昱晖一步步走近,喉结剧烈滚动——
  作为顶级Alpha,他的本能在尖叫。
  体内的冲动像是被这股信息素点燃,生理反应极其清晰。他几乎从未被谁诱发到这种程度,哪怕身经百战的情场都未有一次如此——
  偏偏她是金曦。
  这剂抑制剂是他亲手打的,他自认控制得当——但他没料到,她的身体早已不是正常的生理状态。
  “金曦。”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克制。
  她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神凌乱却仍锋利如刀。
  “……滚出去。”
  “……别靠近我。”她几乎是用尽全部理智嘶哑地吐出这句话。
  她抬眼望他,眸中不带一丝求助,只有坚硬如刀的敌意和倔强。
  贺昱晖死死按住自己的冲动,声音低哑:“你发热了。”
  “你打的抑制剂。”她低声道,汗水顺着锁骨滑落,声音却冷得像冰,“你不清楚后果?”
  “你之前身体就不对。”他目光沉下,“那些副作用,不是短时间的压制剂能造成的。”
  她闭上眼,像是没力气回应。
  贺昱晖却逼近一步,声音更低:“原来你在军队里,用了什么?”
  她沉默许久,像是连呼吸都断了几拍:“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记不得了。”
  他脸色陡然沉了。
  “为什么?”
  “为了……不被标记。”她的声音碎裂,“为了……活下去。”
  她嗓音细细的,却像一枚钉子扎在心头。
  贺昱晖静了一瞬,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房间的气息越来越浓,苦酒与血混杂,他全身的神经像被拽进沸水中,每一寸Alpha本能都在叫嚣。
  她的体质已经处于极限。可没想到她早在军队时就注射过大量违禁的抑制素与安抚剂,为了不成为队伍里诱发混乱的源头,她一次次强行掐断发热期,连自己身体快崩坏都不允许动摇。
  现在,一切副作用汇聚,连带那股苦涩到极致的信息素,一起反噬了她的神经系统。
  她想忍,却忍不住。
  “……该死。”贺昱晖低声骂道,扯开衣领,强迫自己清醒。
  他抬手解了外套,扔在她身上,将她紧紧包住,自己却跪坐在床侧,抵住额头深呼吸。
  “我不需要你施舍。”她挣扎着翻身,背过身体,咬牙恨声:“就算死,也别碰我。”
  她的语气里满是恨意,还有几分因药物崩溃的绝望——那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信息素爆发,是她曾最害怕的失控。
  她在联邦的军旅生涯中,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Alpha的附属品”看待,不知吞过多少次药,熬过多少夜。这种时候,哪怕身体快要散架,她也只想反抗到底。
  可偏偏——偏偏贺昱晖这个人,此刻还站在她身边。
  那股玫瑰木的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清冷、锋利,却又令人沉溺。
  “你别再过来……”她的声音碎了,背脊弓起,像被压断的弓弦。
  贺昱晖却还是俯下身,极慢极缓地,将她翻过来。掌心覆在她额头上,果然烫得惊人。
  “我不会标记你。”他低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
  “死了不是更干净?”她喉头沙哑,整个人像即将破碎的瓷器,“你们这些无能的Alpha……根本不配碰我。”
  贺昱晖一顿,喉咙发涩。
  她是个S级Omega,是唯一一个成为将军的Omega,是真正的传奇。
  她偏偏却比绝大多数Alpha还骄傲狠戾。
  那些被她打退过的求偶Alpha、被她刺穿防线的军官、甚至被她拒绝安抚素的战友……
  她从不屈服,哪怕身体背叛自己,也要咬着血笑出声。
  他应该给她最高级别的敬重。
  可此刻,她身上那种苦涩到灼烧的气息,连同她那双咬碎理智的眼睛,正在将他逼近深渊。
  “……我操。”他低声咒骂,猛然按住额头,试图压下那股冲动。
  他用手掌去摸她颈后的腺体,却只是用冷敷剂压住,没有靠近。
  “撑住,再撑一会。”
  他低声说,却像在对自己发誓。
  他在她耳边哑声开口:“你是疯了,才注射那么多违禁药。”
  “你们逼的。”她唇齿间全都是恨意,气息断续。
  空气凝滞。
  床上,是一个濒临崩溃却仍然想反抗的Omega,床边,是一个控制到几乎流血的Alpha。
  一动一静,咬牙强撑着彼此。
  玫瑰木的气息与苦酒交织,天地寂静,只剩一室濒临爆裂的克制。
  整整七天。
  苦涩巧克力的气味如烟般渗进宅邸每一处缝隙,那浓郁的烈酒气息几乎让整个别墅的Alpha佣兵都避而远之。
  发热期前两天,贺昱晖几乎没合过眼。他用冷水冲自己的头,咬牙一遍遍帮她降温。体温计显示数字高得惊人,皮肤热得像要燃烧,心跳和血压乱成一团。
  医生通过加密终端远程连线,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病人和床头那些被汗水浸湿的毛巾,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
  “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她的腺体处于临界崩坏状态……再发热一次,就会永久毁损。”
  贺昱晖只“嗯”了一声,头发还在滴水,脖子青筋绷紧,像是用尽全部理智与本能对抗。
  他低头看着床上的她——被信息素与高热折磨的金曦仍紧咬牙关,连梦呓都透着倔强。
  “疯女人……”他喃喃,手却稳稳地覆上她发烫的额头,“还不醒。”
  他是个Alpha,一个S级Alpha。可这七天,他没有一次真正靠近她的腺体。哪怕有一次,他几乎克制到指尖发抖,满脑子嗡嗡作响,血液都像是被信息素煮沸——
  但他没碰她。
  甚至连她衣襟都没解开一颗扣子。
  到第七天深夜,贺昱晖终于在她床边趴着睡着了,衣襟凌乱,神色疲惫。
  而床上的金曦,终于睁开了眼。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的身体像被剜过一轮,骨节酸疼,肢体麻木,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干涸得像沙砾。但比这更可怕的是,她对“自己还活着”的察觉。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检查自己是否被标记。
  没有。
  她看见枕边的男人。
  贺昱晖趴在她的手臂上,沉沉睡着,额发凌乱,轮廓线条在月光中冷峻得近乎不真实。
  金曦望着眼前沉睡的贺昱晖,呼吸像卡在喉头,胸口又闷又乱。
  她从不是那种会轻易信任Alpha的Omega。哪怕她自己是S级,哪怕她可以一脚踢翻一群人,也依旧深知Alpha在发热期对Omega意味着什么。
  她曾无数次在军队的冷床上用强行压抑的意志去熬过那些该死的夜晚;她见过太多Omega被“配对”、被“标记”、被“安抚”——她早就不相信有Alpha能有温情。
  可现在……
  这个人趴在她的胳膊上,脸颊紧贴着她的伤,像是防她摔下床的枕垫。他的呼吸落在她肌肤上,却克制得一毫米也没越界。
  她下意识检查腺体、检查身体。没有多余的信息素残留,没有任何Alpha留下的痕迹。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一刻,她心底某种原本紧闭的东西,像被人轻轻敲了一下,颤了。
  她不想承认,但心头那一点点晃动,是在说:
  ——这个Alpha,也许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种“畜生”。
  可这种念头刚一冒头,她就像被自己打了一耳光般,骤然皱眉,咬紧牙关。
  她不能动摇。不能心软。
  她撑着酸痛的身体,咬牙把他的手举起来,颤着,像是一种对整个事件的迟来的惩罚。
  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每一颗牙齿都咬得发狠,像是在把这些天的屈辱、恨意、羞耻全部贯注进那一口里,哪怕是清醒后第一口气,她也宁愿拿来流血——而不是说感谢。
  可她终究不是机器。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那灼热的血,和一瞬间的微弱颤动。他在她手下没有挣扎,也没有怒吼,只是轻轻动了动,醒了。
  贺昱晖睁眼,眸色昏暗,嗓音哑得像夜色里被烟酒刮过的玻璃。
  “你醒了?”
  金曦没说话,只是死死咬着,牙根都在颤。
  她在恨,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身体,恨这个Alpha让她动摇,恨自己这份动摇居然来自一个敌人。
  那一口,她咬得太久。
  久到他眉头一皱,抬手按住她后脑勺,却没有推开,只是低声道:“咬断也没关系……你出气就行。”抑制剂是他打进她的血液里面的。
  这本就是她的无妄之灾。
  金曦的心头狠狠一震。
  她终于松了口,唇边是血,眼底却是一种快疯掉的复杂:愤怒、羞耻、动摇、不甘,和一点点,她死也不肯承认的——信任。
  她低哑开口,声音像玻璃碾过碎石:
  “你等着……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贺昱晖看着她,神色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下,抬手将她湿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你已经说了三次要杀我了。”他嗓音轻缓,“我很期待你哪次成功。”
  空气沉了几秒。
  她的睫毛微微颤,眼神却依旧是防备的锋刃;他眸色深邃,看她的眼神,倒像是在等她再下一口。
  然后他忽然低头,额头抵上她的,低声吐字:“你都臭了。”
  她呼吸一窒,拳头攥紧。
  猛的出拳,可是胳膊上的伤痛拉扯的她疼的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住了。
  忍耐了整整七天的男人,重重的把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的真诚:“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张牙舞爪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