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于是在看见温氏即将翻身,便让安插在御史台的言锦书及时来通知我这个楚珩的女儿。
  希望楚氏能再做出点什么,企图对这一战争再进一步激化?
  我吃一口菜,沉默了会,然后说道:“那这事……似乎骁骑将军的嫌疑很大啊,怎么不找他来狱牢关着呢?关我干什么?”
  我进这一趟狱牢的目的达到了。将温氏府牌的事情立案,将事情搞大,让温氏尽可能多的使出力气反击,且还把本在事情之外的许行舟也拉下水了。
  虽说有点抱歉,但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母亲会这般不讲武德,搞事前就先拉个垫背的来啊,一开始我也以为许行舟真是母亲的势下来着。
  但怎么说……这个垫背的确实舒服且好用就对了。
  “这道菜,沉影花了最多心思,世女尝尝。”言锦书将其中一道菜微微推向我,然后才接我话道:“许将军已经请了,此刻应正在公堂接受问话。”
  这么说着,言锦书对我微微笑了笑。
  她眼神仿佛已经在向我点明了一般,她也认为许行舟当真是母亲势下*的人,且似乎觉得母亲大概率不会为了自保肯放手切断许行舟这样一位势大有兵权的人,至少会想办法保一保他。
  所以她们都在等着,等着顺着许行舟这根藤摸上楚氏这颗大瓜……
  “而世女此时还在这,是下官有话想要与世女单独说。”言锦书道。
  我慢嚼着口中的菜,抬眸看向言锦书。
  她正色道:“可否请世女在这里……我是指这府衙内多休息一段时间,不一定需要世女时时刻刻待在狱牢中,我会为世女安排住的地方,只需要有人探望的时候假装还被关在狱牢里就行了。”
  “什么意思?”我放下筷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女,”言锦书说:“皇室才是正统。”
  我微微侧头视线不自觉扫一眼那木质的屏风,又听言锦书在继续道:“恕我直言,无论是丞相还是御史,又或者是军功过高的许太尉,她们手中的权利都是从前的皇室所赋予的,但一个国家只需要有一个统治者,权利过于分散,迟早分崩离析。”
  “而这些权利,最终都会被收回的。世女,京城风雨将起,无论您是想做什么都停下吧,留在这里,等一切过去,就当……是为了留在这里和沉影一起度过一段无忧虑的日子。”
  其实这类话我听过很多,毕竟我娘的那个名声,就算是骂她窃国贼之类过于刺耳直接的话,我从小耳朵都要听出茧。
  有时候,进入一家酒楼,莫名其妙就要被拐弯骂上一句……然后我就会让那些人见识见识窃国贼的女儿是有多蛮横。
  可面前的现在是言锦书,言锦书虽能力不俗,但她的那一套思想早让书本里那些歌颂一国之主的文章所侵蚀。
  我以前就笑过她,说她若是真做了官,一定事那种喜欢以死明志,劝诫君王,动不动撞柱子,三天两参我母亲,五天三上书劝君王莫要沉迷美色早日立皇太女的迂腐文官。
  而她现在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我在正在做着的什么,才如此对我苦口婆心。
  且,有一说一,在大多数人的思维中,我所想做的事确实从来就非正道来着……
  但每个人道本就不同,便不相为谋。她言锦书有她的所谓正统抱负,那我也有我想伸手捞到的月亮。
  我没猜错的话,她以为她自己是在好心劝阻我帮着母亲做一些可能自取灭亡且逆国道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可以和言锦书好好聊上一聊了……
  我中指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抬眼间,我便听见我自己声音有些犹豫地说道:“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还妙生一个公道,你不也认识妙生吗?你也曾受到过他的照拂,也亲眼见过我与他之间的相处是多么的和洽……他的死,你没有任何想法或想做的吗?正好,你现在是巡抚了,你得帮我。不!你本也是妙生在这京城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你本就应该帮他,还他一个公道,让他瞑目!”
  我说得激动,话说完,身子都不禁向前倾。
  可言锦书却目光始终不被我感染的平静看我,随后她说道:“世女,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在说谎完之后,视线总爱立即去观察对方表情……且你在编撰这一段话之间,焦躁敲击桌面的手指和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了……”
  我一愣,咬了咬牙,背靠回椅背:“那你呢?刚才是在用沉影和我谈条件?要我别与你那不过是救了你和沉影一次的主子为敌?其实我也找了人去寻你的,只不过总是慢一步。你现在是归属皇室的是吧?是皇室中的谁呢?你真以为皇室中能有几个正常的?她们可都是疯子,你确定你要为那群疯子做事?”
  言锦书终于也将筷子放下,像是对我说她用沉影换前途的说法有些生气一般地,声音顿时严肃了许多:“我如此与你说这些话,并非是从政事角度去考虑。你此前从未涉足过朝堂之事,你这样贸然向掺和进来,只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若世女执意参入权争的话,我作为沉影的姐姐,当然不能也不敢放任他跟随你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这只不过是身为他姐姐所对他未来的考量,也是对世女你的衷心劝诫……世女,我不止将你当作友人,还有恩人……你应该知道的。”
  “可我姓楚。我生来就受楚氏族下所有人的供养,我如今羽翼渐丰,又得母亲器重,我怎可能因一句所谓正统就龟缩在你一个巡抚的保护之下?言锦书,你这是在小看我吗?”我拧起了眉,嘴唇也抿直:“若我现在拒绝你提出的这一切,你该不会打算以为我好的名义,弄些子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困在这里吧?”
  话音停顿了会,我微扬起下巴:“言巡抚,我现在身上疑名已消,你必须放我离开。”
  我如此说,言锦书眉间轻拢,她沉默了许久,深深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被家族利益困住,且执迷不悟将要扑火的一只飞蛾。
  随后她叹一口气,视线再次微微撇向屏风,声音小了些许地道:“既然世女决心早下定,那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世女请离罢。但此前言某所受的世女照拂,言某一直记下心中,以后若有我能尽道微薄之力的,还请世女莫要客气。”她话说得很真诚,脸上表情落寞晦涩,盯着我的眼神像是在道别。
  毕竟我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下次见面,或许就是敌对。但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她今日所说的一切话以及对我所透露的消息,也未多做隐瞒和欺骗,能做到这样,确实很可以了。
  我站起,转身,可又停住,看向她,又看向那扇始终保持沉寂着的屏风,随后看向言锦书。
  没猜错的话,沉影应该就在那扇屏风后面。
  然而言锦书对我闭眼缓缓摇头。
  她这是要保护沉影,她之前和我说起玉佩被当的那件事,就是在委婉告诉我,若我和她之间选了不同的路,那沉影会为难,甚至会为此做出不理智的傻事……
  对视之间,一切都在两个女子的眼神中下定决策。
  而那扇不透明的屏风后的男子甚至将耳朵贴住屏风,和侍男面面相觑,都未能再捕捉到任何的声息时,沉影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他还想更仔细听……凝神听……
  她们方才说的许多话,他都只听得半懂,他只记得姐姐事先与他说的是:“世女此前不关心朝事和局势,此前人生过于顺遂,未经历过真正险恶事,且年轻心性不稳。她可能不知道她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我会想办法劝住她,等劝通了,她会留下来,到时候你就可以陪在世女身边了。”
  “陪”这个字在沉影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有些拿不准姐姐说出这个字的重量是几何。
  是哪种“陪”呢?
  是照顾世女的饮食起居,有需要什么的时候,世女就唤他过去她身边;
  还是可以安静地待在世女身边,伴着她。能一直看着她的脸,世女也会时常与他说说闲话,他只需要听着,在一旁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而世女也不会嫌弃他不能够很好地给予她回应,能自然迎接她每次侧目过来看向他的视线;
  还是……那种的能有身份地站在她身边的陪伴一生?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沉影心尖……可他那向来灵敏不已的耳朵贴着屏风听着听着,却忽而一声关门声传进他的耳朵,将他吓得心头一跳,整个人都顿住缓了好几息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顿时就慌了。
  “沉影……”
  他听见言锦书带着叹息的声音,“出来罢。”
  沉影扶着屏风的一侧,从里现身,视线环视屋中,然而房间里已然没有了世女的身影。
  他有些迟钝地转头看向言锦书。
  言锦书道:“听我说,沉影……”
  *
  好好好……言锦书作为目前代表皇室率先进入这一场争斗的势力,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属于母亲一派的。